写在前面: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,是建国初期的一个重要国策,20多年间有一千多万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参加祖国的建设和发展,这其中有波澜壮阔也有涓涓细流,有伤痕累累也有细雨润物,有跎蹉岁月也有激情燃烧,有孽债也有情缘。他如同一部史诗,将会永远镌刻在共和国的历史上。50年前我们如同沧海一粟伴随着历史的滚滚洪流卷进了这场运动之中,曾经的那些事、曾经的那些人,还能记得多少?谨以此文唤醒那些即将被忘却的记忆。
1975年的那个大年
刘东升
人这一辈子要过多少个年?不知道。人这一辈子的每一个年都是咋过的?大概多是忘记了的。但是,如果有特殊节点,你不会忘记。1975年的那个年,就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年,因为,那个年有我人生中太多的第一次。
插 队 落 户
1975年,那年我17岁,高中毕业后,同4个男生和三个女生,来到几十公里外的沂源县唐山公社后西里大队插队落户。
我们被安置在大队的大队部。大队部是大队办公的场所,一个狭长的院落,看上去很深。两扇破旧的木门松垮的斜立在那里,看来也不怎么使用。院子地势西高东低,类似于上下两院,上院有五间北屋,建成年代晚一些,门窗都有玻璃那种。两间作大队仓库,两间作大队办公室,另外一间就是上届女知青的宿舍了。下院也是五间北屋,老房子,门是木板转轴的,窗棂上刚糊了新的窗户纸。西边挨着上院的两间是大队卫生室,室内有药橱隔开,分成里外间,里间兼做女生宿舍。上届知青大都回城了,留下了三个人。一个是知青组组长,女的。另外两个是从济南来的,一男一女,女的是赤脚医生。她的老家是这个村子,也合在我们集体户,她就住在卫生室。另外三间便是我们六个男生的集体宿舍了,兼有餐厅、会堂等功能。上届的组长继续担任组长,我们都叫她“薇薇”。那个年代,人们的情商似乎都比较低,不像现在,同事之间都是以张哥、李姐等相称。几十年后我们重聚时,依然还是叫她“薇薇”,她有些不乐意了,说:你们在后边加一个"姐"字不行吗?是央求的口吻,从那以后我们才改口叫她“薇薇姐”。
(后排左一为作者,中排左一是薇薇,右一是作者的同学暨爱人)
那时候每个知青点县里都要配备一名带队干部,给我们带队的姓安,是从县财政局派来的,整天乐呵呵的,对我们从不发脾气。有一次,他组织我们学习先进知青的典型事迹,读报时把“手上磨出了老茧”读成“手上磨出了老gǎng”。我们就偷偷的笑,他却哈哈笑着说“不就是gǎng 子”吗,都一样。
我被任命为副组长,主要负责集体户的生活问题。为防止月初和月末生活物资分配不均的问题,安叔安排我每月分几次到公社去采购。去的次数多了,公社里的人和我也就熟悉了,对我们集体户很照顾。粮站的小张在我去买粮的时候,她会把大米、小米多批给我们几斤,有时候还会在黑市上帮我们买几个鸡蛋什么的。食品站小王我每次去割肉他总是给我割最肥的那块,有时候还会搭配一块板油。那个年代人们对脂肪的摄入量普遍很低,所以能买到一块肥肉是不太容易的。邮电所的小段,他每次去后西里大队送信送报,总是要在我们知青点多逗留一些时间,谈论一些外面的事情,把女知青们惹得咯咯直笑。那时候我们可羡慕他了,小小年纪参加了工作,还骑着“小飞轮”到处跑,那神气劲儿,甚是了得。几十年以后,我与他侃及此事,我说:段哥当年常去我们知青点,是否是“觊觎”哪一位女知青吧。他说:否。
知青组是自己开火的,一男一女为一组合,轮流值日,负责“全家人”的一日三餐、洗漱用水、烧满每个人的暖水瓶、整理内务等等。担水的时候一般是男女两个人结伴而行,男生担着水桶,女生拿着井绳,端着洗衣盆,在水井边先把衣服洗了,再把水挑回去。
小卞同学是知青组的开心果,总能搞些让大家发笑的事情。轮到值日的时候,大都是一脸的阳光,左一个姐,右一个姐,叫得女生顺手就把他的衣服也给洗了。但有时候这个方法也不奏效,他会把没洗的衣服拿回来,重新叠一下放枕头底下压着。几天后再穿上,会说:和洗了的差不多吧。这个方法还传授给大家。这个方法我试过,有效。他值日的时候故意懒床不起,薇薇便带着女知青们打他的“火簸箕”,所谓“火簸箕”就是两人拽着被子的四个角上下忽搧,他便蜷曲在床上,嘴里不停地喊 “姐”,惹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刚进村子的时候,我们就盼着轮到薇薇值班做饭,她是老知青,什么蒸馒头、烙饼子、摊煎饼,样样都做得,大锅菜也是咸淡可口。其他人就不行了,吃夹生饭那是常有的事情。
大队部本来就是村子里的政治文化中心,有大队办公室,还有卫生室。我们入住以后就变得更有了烟火气息,常有好事者来这里谈天说地,更有一些对我们这群城里来的学生娃感到十分好奇的大嫂、婶子们。
“歐”婶子是我们知青组的常客,人淳朴、热情,每天拾掇的干净利落。她对于我们谈论的一切事情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,有时候我们谈论一些司空见惯的事情,她也往往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、嘴巴撮得圆圆的,以极其夸张的表情发出“歐”的声音。
这一特点最早被女生小王发现,因为村子里的人大都姓张,为了区别于其他的婶子,也就冠以“歐”婶子了。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们能吃到煎饼、烙饼什么的像样的饭菜时,都会断定:“歐”婶子来过了!
地堰塌了,机车翻了
俗话说,三春不如一秋忙。在农村,九月份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。那时候农田作业基本上是靠人工。后西里大队是当时县里的先进单位,有一台小型拖拉机,八个马力,耕地只能拉一个犁子,但比牛耕要快得多。
在这一年,县里又分配给了一台中型的拖拉机,二十四个马力,耕地时可以拉两个犁子。当时大队里只有两个拖拉机手,农忙时显然是忙不过来,于是,大队要从我们这一届知青中招一个人去开拖拉机。我们知青组有四个人是从中学农机班毕业的,仨男生,一个女生,最后选中了那个女生。男生们都不服,大队书记安抚说:轮流着干,先让她去吧。
我们能够理解大队书记的良苦用心:一个姑娘驾驶着拖拉机,英姿飒爽,驰骋在广袤田野上,那画面是多么的引人注目,动人心弦。也更能体现知识青年在农村这广阔天地里的大有作为,不论是对当时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,还是对农业学大寨运动都有极好的宣传、促进作用。
之后,女拖拉机手便开着拖拉机耕地、坝田、拉秸秆,其他知青则和社员们一起刨地头(拖拉机不能耕到的地方)、砸坷垃、装车卸车。拖拉机耕地技术性很强,何时下犁,何时起犁,留多少地头,都是有讲究的。留的地头少,刨地头的人就会夸赞:这位师傅好,技术高明。但是,这些操作在学校没学过,女拖拉机手还要从头学起。
我被分配到副业生产队,接替了会计工作。副业队有一个独立的院落,很宽敞。负责看门的是一位面目清癯的老人,大家都叫他赵大爷。60年代受了处分,寡言少语,但村里人都很尊重他。
相处时间长了以后,我和他聊起处分的事,他告诉我:1958年,各大队开始办食堂,吃大锅饭,那年虽然风调雨顺,但是该收的粮食都没收上来,劳动力都被公社抽了去炼钢铁什么的,玉米堆地里,地瓜没人刨,随吃随挖。他当时领着几个人偷偷的挖了几个地窖子,存了些地瓜。到了1959年,开春就开始闹粮荒,多亏这些地瓜才使村里的人们熬过了春荒。后来这事被人告发,公社以私藏粮食为由开除了他的党籍,但村里的人们一直念着他的好。
拖拉机就停放在副业队的院子里,那时的拖拉机没有电启动,发动车时要俩人配合,一个摇车一个轰油门。早上我经常帮拖拉机手发动车,拖拉机启动后,我就趁机过一把瘾。
有一天是雨后,还没到中午,拖拉机就跌跌撞撞的回来了。她说为了少留地头,结果地堰塌了,机车翻了。此事惊动了公社党委书记,他亲临知青组看望,对大队书记严肃的说:人若有事我要处分你。幸亏地堰不高,人从拖拉机上摔了下来,经检查没大碍。
因为此次事故,大队书记差点挨了处分,我差点丢了个好媳妇(若干年后女拖拉机手成为了我的爱人)。此时,小麦播种已近尾声,轮流当拖拉机手的事情也就再没提及。女拖拉机手再也没开拖拉机,调到大队小学教书育人去了。
擦 枪 走 火
大队办公室很简陋,室内只有几个条凳,靠南的窗子下面放一张三抽桌,桌上有台扩音机和麦克风话筒。东边墙上挂着多面锦旗,展示着多年来后西里大队作为全县标兵的荣耀。靠西墙立着一个长长的枪橱,原木的,没有上漆,门上也没有锁挂。后西里大队民兵连武器装备精良,配有两杆半自动步枪,五杆53式步骑枪,一把54式冲锋枪,还有一挺转盘式轻机枪。
后西里大队一直保持着民兵夜间巡逻的传统,巡逻任务由民兵连负责,分上半夜和下半夜,俩人一组,半夜换岗,记5分工,没有夜宵。晚饭后巡逻执勤者到大队部每人拿5发子弹、背一杆步骑枪,开始绕村子巡逻。
后西里村是一个山清水秀非常美丽的地方,坐落在沂河西岸,河的东岸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峦,顺河望去那是一望无际的银色沙滩。河边树木成林,果园片片,向西紧邻公社驻地。整个大队都是水浇田,有机井、有渠道什么的。民兵巡逻不光绕村子转,这些有公共设施的地方也必须走到,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。
我们进村的时候大队正着手盖知青房,动工不久,因农忙就停了下来。工地有一窝棚,这个窝棚也就成了民兵夜间巡逻的据点。没有夜宵,民兵们巡逻就“顺”(顺手牵羊的意思)些东西,或烧玉米、或烧豆荚、或烤地瓜什么的。
知青们大都分在试验田劳动,有一天,太阳还很高,试验队队长就宣布散工。要求男知青们都留下,到河边挖“道岔子”(方言,就是在河边挖一个坑,把河水引到坑里),挖完后说:晚上请你们吃鱼。哦,今天上半夜是他巡逻。
晚饭后,男生们有点欢欣鼓舞,早早便去了“据点”。队长把一个酒瓶塞给我说:能不能去卫生室搞点酒精?
卫生室里住着赤脚医生,是从济南回乡来的女知青,村子里的人大都是她的本家。常有“刚赛”、“奏势”等口语,意思很微妙。“刚赛”可以理解为很优秀,也可以理解为很愚蠢。“奏势”大概是装腔作势的意思吧。平时我们常拿她的口语取笑她,时间长了即便是使用不当,彼此也能心领神会。
那时天已很晚,村子里很静,只能听到犬吠的声音。大队部一片漆黑,女生们都睡了,我便轻轻地敲击卫生室的门。灯开了,问:谁?我说:巡逻时摔倒了。门“吱扭”一声开了,她披着棉袄像是很着急的样子。
知道我的来意之后便一脸的不高兴,“不给!”我说“您叔要的!”“也不给!”我说“你这人刚赛来,您叔要还不给?”“就是不给”。我便开始左一个“玲姐”、右一个“玲姐”的软磨,最后她斜着眼,嘴一撇,嗔怒道:“你真奏势”,但还是给我倒了大半瓶酒精。
万事俱备,便扛着枪,拿着铁锨,提着水桶,端着水盆向沂河岸边奔去。路上,队长提议对诗作乐,对不上来的不许吃鱼。先从他开始:“三九严寒天”;不一会儿小孙同学有了下句“巡逻去河边”;再一会儿小卞同学又有了下句“想喝鲜鱼汤”;再下句该小林同学了,长时间未得下文。
说话间便到了白天挖的 “道岔子”。队长先把水渠堵上,大家把里边的水向外舀,竭泽而渔。鱼儿的白肚皮已经露出了水面,大家兴奋不已,小林同学兴奋之中,一下摔了个仰巴扎,冰凉的沂河水从裤脚顺势而下。这一个激灵倒激出了他的灵感,第四句诗便有了:“要喝鲜鱼汤,凉水灌裤裆”。之后的几十年里,每一次“乡友”聚会,这一打油诗是必须的“佳肴”。
收获满满,小半桶沂河白条。之后便是“烹饪”,喝酒(酒精兑水)。第二天,我头好痛,据说队长没也出工。
一次小卞同学回家探亲,搞了几发子弹(他爸爸时任县公安局长),他对我说:这种子弹和冲锋枪用的子弹一样,我们找薇薇把冲锋枪弄出来,出去过一把瘾。晚饭后,找到薇薇说今天没事我们擦擦枪吧,便装模做样的擦枪,实则把冲锋枪留了下来。
背着冲锋枪在路上我们说好每人打两发,轮流来。54式冲锋枪是有单发、连发开关的,选择单发,扣动扳机只发射一粒子弹。
到了远离村子河边的小树林,他先来,“哒”“哒”,然后我来,“哒”“哒”,然后他再来,“哒、哒、.哒.....”。我问:怎么回事,他说:走火了。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真枪,只打了两发子弹。回村时连长已经在村口等着我们,用责备的口气说:怎么回事,我说:走火了。
薇薇在大队里担任团支部副书记、民兵连副连长,所以团支部和民兵连的一些事情基本是由我们知青组来完成,比如擦枪、出黑板报等。一个雨天,没出工,雨停后薇薇组织大家擦枪。擦枪都是把枪拿到各自宿舍进行的,不一会儿砰的一声枪响从女生宿舍传出。我们赶紧跑了过去。
屋里几乎什么也看不清,屋顶尘埃还继续落着。我急忙冲进去,两位女生双手抱头傻傻的蹲在那里,半自动步枪斜躺在地上。我拉她们出来,只见她俩灰头土脸,只有白白的眼珠透露着滞迟的目光。镇定了一会,薇薇说:擦枪,枪走火了。
此事以后,我便又多了个职务:后西里大队民兵连文书,负责枪支管理。
过 年
种完小麦,全县立刻掀起农业学大寨大会战高潮。公社成立战地宣传队,把我们知青点的小李、小孙、小卞以及女生小王抽调到公社搞大会战宣传工作。
这几个都是出将入相之人,生旦净末丑无一不能。小李同学集编、导、演于一身,什么“大寨田里红旗展,老汉我也来参战”,什么“大会战又一轮,煎饼我烙下一大盆”,那是常演常新。经常是半夜才回到知青点,舞台上的“爹爹”和“女儿”、“ 儿子”和“爸爸”的事情还没掰拆清楚。小卞同学的大字标语、宣传画深得广大群众的喜爱和领导的赞许。正是从此开始,他数十年笔耕不辍,到如今,其山水、花鸟画享誉四方,应多个国家之邀,举办个人画展,求墨者络绎不绝。若论价值,润格也是以平尺计算的。
转眼就要过年了,会战指挥部提出“干到腊月二十九,吃了包子再下手”的口号,知识青年办公室积极响应,倡议知青们在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。广大知识青年纷纷响应,可小年过后,知青们便以各种理由回家过年去了。
到了腊月二十八,安叔叔找到我,说:薇薇是执意要在这里过年了,我明天也要回去,家里人等着呢。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,你也留下来陪她在这过年吧。领导如此信任,我就答应了下来。
薇薇一直是在大寨田里同社员们一起搞会战。临近年根,来副业队采购年货的人很多,我也很忙,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我俩才能照个面,安叔没走时他给我们俩做饭,如今安叔也走了只剩下我俩,吃饭也就没个准点了。
(图中给大家读报者即本文作者)
到了腊月二十九,晚饭时分薇薇来叫我,说:赶快吃饭,晚上有行动。匆匆吃了点东西,民兵连长和团支部书记就来到大队部,宣布今天晚上公社安排的任务:一项蹲守抓人,此人常年不在家务农,流窜在外倒买倒卖。要求趁春节之际,将其抓获,送至公社处理。另一项也是蹲守抓人,此人在生产队不好好劳动,大搞封建迷信,看风水、跳大神,据说今晚有人请他跳大神,要求抓他现行,以遏制过年期间的封建迷信活动。
那天,夜很黑,天特别的寒冷,西北风呼呼的吹着,村子里的狗似乎都躲进了窝里,很少听到它们的叫声。蹲守在哪里的人也开始轮流回到“据点”里烤火取暖。
过了很长时间,一路蹲守的人向连长报告说:看到一个影子越墙而出,还没来得及追赶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了。另一路蹲守的人员汇报说:屋里没听到什么动静,窗户遮得严严的,只有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。连长说:他家有病人,病得不轻,我们撤了吧,就草草收兵了。
我们俩回到知青点夜已经很深了,院子里很寂静,没有了往日睡觉前的嬉笑和打闹,宿舍里空落落的,五个舍友床位都已经卷了铺盖卷,只有我床上的被子还敞乎着,水缸里的水已经结了冰,暖水瓶空空的。找几根木柴,点着火,烧了一些开水,想给薇薇送一些过去,可走出门见她宿舍里灯已经熄灭,也就作罢。
和衣而眠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,想象着往年在家里过年的情景。窗户纸呼哧呼哧的拍打着窗棂,刚执行任务的情景还在眼前,很虚惊,总觉得那个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的影子就藏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。我披上大衣,拿着手灯,轻轻地开一道门缝,用手灯探照几乎所有能够探照到的角落。“吱扭扭”打开门,提着枪来到大门口,试图关上那两扇破旧的木门,几经努力,没能成功。
回到屋里,插上门栓,再用条凳顶住,毕竟折腾大半夜,已是疲惫之至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第二天是年三十,我还没睡醒,薇薇就来敲门,我惺忪着眼睛开开门,她倒了碗热水,说:今天本来是歇工的,因为县里有人来采访会战情况,所以还要正常出工。我们草草吃了点东西,她去了工地,我去了副业队。中午回到知青点,薇薇说:晚饭跟我一起去张明善(时任大队团支部书记)家吃饺子吧。我说:顺义(大队支部书记的儿子)一早就说了,他爷叫我晚上去他家吃饭。等着晚上的饺子,午饭还是简单凑合了几口。
午饭后我正在副业队赵大爷屋里烤火闲聊,有人来喊我说:书记叫你去工地。工地上依然是红旗招展,社员们还在忙碌着,贾叔叔(时任唐山公社党委书记,现在的西里镇)、魏叔叔(时任县文化馆长)都在场。魏叔叔召集社员们围拢过来,让我给大家读报,薇薇推着独轮车,车上装着满满两大筐土,他拍了照。 之后贾叔叔把我们叫到一旁很严肃的说,你俩回去收拾一下,跟车回家。
(从左往右依次是本文作者、贾文玉书记、县委司机申世志、李薇薇)
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乘坐吉普车,而且是县里唯一的最高级的交通工具。我很是兴奋,在车上我悄悄地问薇薇:你坐过吗?答:第一次。
车行至石桥公社马庄桥,魏叔叔叫申叔叔赶快停车。走下车,站在桥上向西望去:夕阳西下,不足杆子高了,红红的挂在天边,斜阳照射下远处的山半明半暗,显得神秘而幽远。河水已经封冻与沙滩形成一条洁白的丝带铺展在眼前,河边柳树上长长的柳枝,在寒风中摇曳,路边挺拔的白杨树如支天之戟,拖着长长的影子,斑驳的光影交错在大地上,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,静谧而又壮丽。魏叔叔说:来吧,照张相。于是便有了这张弥足珍贵,值得我终生珍藏的照片。
大年初二中午,薇薇喊知青组成员们去她家吃饭,薇薇母亲佟阿姨下厨做了好吃的菜 ,县委书记李叔叔拿出竹叶青酒招待我们,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真正意义上的酒,而且是当时的八大名酒之一。有些贪杯,回家路上飘飘然了。
(李薇薇2024年夏天在当年住过的老房子前留影)
去年,薇薇姐回来,我们故地重游,我问:“薇薇姐,1975年的那个年,你还记得吗?”她说:“不记得了”。 我惊诧道:“你竟然不记得了?”她说:“年初二喝酒的事?”“嗯”,我释然了。不久,她发给了我一张同样的照片。
以上内容纯属史实,骗你是小狗,不信问他们。
2025年1月24日
作者简介: 刘东升,网名旭日东升,67岁,沂源县人民医院原放射科主任,副主任医师,已退休。业余爱好文学、摄影、登山、骑行。沂源县红叶诗社成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