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的年好暖心
文/王月芳
(原创 家在山河间
2025年01月18日 09:05 山西)
记得小时候,一踏入腊月,大人们的忙碌便传递出新年将至的讯息,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,年味儿愈发浓郁。
做新棉衣都是女人们一针一线手工做,只有外罩衣服是扯布请裁剪师傅剪。妈为省钱,她和爸的棉衣,一穿便是好几年,穿旧了,每年在棉袄的袖口、衣襟下摆和裤脚口缝上一块新布,叫包边。即便不小心露出一点,在别人看来也如同新的。给我和弟弟做棉衣,妈说我俩正在长身体,做的时候会做得稍大些,这样就能连着穿两年。
有妹妹的那年,爸那时已在南街汽车站做了三年装卸工,家里的日子因此稍好了一些。那年腊月,家里五口人的衣服全都换成了新的。妈扯了一块粉花洋布,为我做的一件新外衣。
蒸年馍,妈抽空把麦子簸拣、淘洗晾干后,爸便扛起一袋麦子去磨面。面磨回来,平时也不敢畅开吃,要等到腊月二十八九,用这点白面蒸枣糕馍、枣花馍,还要炸一些麻花。
当然,这些过年的好吃食不敢做得太早了,做早了,我和弟弟这两个小馋猫总会惦记着吃。吃完了,拿什么招待过年的亲戚?
过了腊月二十三,灶王爷上天了,家里便要忙着扫尘了,我们这里叫刮扫,也就是迎新年大扫除。
家里其实也没太多要打扫的地方,就那两间狭小的西房,一盘大土炕就占了一间,剩下的这一间里,有大锅台、土炉子、大案板、水缸。土炕上只铺了两张苇子皮编的席子,放着四副被褥卷。将被褥、席子抱出去,再把盆盆罐罐、筷子和碗拿出放在院子里,就能清扫了。
过去的老房子,顶棚不算太高,找一根稍长些的粗木棍绑上一把笤帚便开扫。
糊窗户、贴窗花和年画,是我的任务。我把白麻纸抹上浆糊后,双手提起,先将顶端粘贴在窗户的木头棱上,再把纸铺平,一点一点贴紧。再拿出外婆剪好的窗花,先在窗户的四角贴上边角花朵,然后在中间贴上喜鹊登梅、并蒂莲花、春柳飞燕,还有那红红的福字。立马白生生的窗户便漾出了盈盈喜气。
贴好窗花贴年画。那时的年画,好多四条屏,主题大多是样板戏人物,比如电影《沙家浜》《红灯记》等,这样的画,我会贴在炕上靠正北的墙上。再在西边墙上贴些胖娃娃抱鲤鱼的画,寓意年年有余。
到了除夕,爸在门边贴上一副毛笔写的春联,便就等着过年了。
熬完年,妈把新衣服从小板箱里取出,我叠得整整齐齐,放在枕边,只盼着年快些来。
半夜里,忽听门外“噼里啪啦”的鞭炮声响起,是邻居大哥哥在放炮哩,炮声中还有他们欢快的笑声。
我忙钻出被窝,穿戴整齐,梳好两条乌黑的小辫子。对着镜子,左看看,右瞧瞧。镜子里的小姑娘,黑油油的辫梢上系着红毛线头绳,粉红色的梅花外衣,把红扑扑的脸蛋映得粉里透红,我这心里是要多美有多美。
推开门,我们居住的大场里,很快一家接着一家的鞭炮声混和男女老少的笑声,此伏彼起,在大场上空回响。火星在空中飞舞,我和小伙伴们跑着、跳着,拍着手笑个不停。过年真好!
吃过大年饺子,便是去给自家的长辈们拜年。
第一个要去的是奶奶家。奶奶见我们来了,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。奶奶耳朵背,她盯着我们的脸看,见我们说话,就“嗯嗯”地应合着。她的屋不大,土炕烧得暖烘烘,放一个大盘子,上面摆满了花生、瓜子、糖蛋。还有麻花等好多吃食。有一种花椒拌面做的东西,我们这里发音却是(zhi)。做的时候在面里放上花椒叶和盐,擀成薄片,中间切两条,用手翻一下,在油里炸成金黄酥脆的面片片。吃在嘴里“𠺝嘣,𠺝嘣”响,脆脆的,香香的,味道美极了!
还要去三爷爷和大爸家拜年。三爷爷在街上摆个小杂货摊,他家的好吃的自然花样更多些。三爷爷见了我可亲热了,平时在街上见到,都会往我口袋里塞些稀罕吃食。这会儿过年就更盛情了。
最让我高兴和难忘的是,那年爸妈说,去安新明老师父亲在南街开的稷山照相馆照一张全家照。
那时缺钱,照相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。那天,我和弟弟早早就跑到照相馆里。妈抱着小妹也来了。爸和安师傅热情地问年好。安师傅开始给我们照相。
他搬了两个高凳子,让父母坐下,妈怀里抱着妹妹,弟弟站在爸爸的怀中,我站在父母身后。排好安师傅走到盖着一块大红布的照相机后面看了看,出来笑容满面地说:“你们都朝我这边看,大家都笑起来!”只见他手里东西捏了一下,“咔嚓”一声就照完了。
取回照片,全家人都很精神。爸穿的中山服,戴了顶蓝色有沿的帽子。妈穿她自己做的桃红底小花大前襟棉袄。弟弟是一身绿色的军装,戴的平绒帽子,脚上穿的鞋是妈做的棉鞋。我扎的小辫,穿的是那件粉红色的梅花外衣。
遗憾这张十分珍贵的过年照片,那年家里发生了火灾,未能保存下来。但那时过年的美好,浓浓的年味儿,还有那暖暖的亲情,永远温暖在我的心里!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