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心中飘过故乡的云
文/田耘
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圣地,那就是“故乡”。
无论贫穷还是富有,落魄还是辉煌;无论身置天涯海角,混得人模还是狗样;冥冥之中总有一根无形的“线”牵着你,给你力量,给你慰籍,那就是“故乡”。
当你呱呱坠地那一刻,你的生命,你的灵魂,你的梦,你的爱,你的恨,你的一切的一切,都深深植根于“故乡”这块泥土里。

(一)童年那些囧事儿
自我记事起,在我们村北偏东有一条斜通县城的土路,大约两公里长。路的一半处,与后来的备战路相交的南侧,有一片果园人称“苟家庄子”,地属城关某个大队。园子里各种果树都有,只在果子成熟的季节有人看管。园子西南边上,靠近我们村有一块打麦场,也只在收获季节时用,平时就是我们的“儿童乐园”;场里有几个大麦秸集,摞得像小山一样高,是牲口的饲料。每年从果树开花到果子成熟,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那里玩耍,有时也捡点儿落果解解馋。
那时农村的孩子上学晚,一般到七、八岁才入学,女孩儿和家贫的孩子更晚,有的到十多岁才进学校。也没有学前教育,大多数孩子到上学前一直都是“原生态”,野放着。有的男孩子七八岁了还穿“叉叉裤”(开裆裤),从早到晚只知道疯玩儿,稍大一点儿也会帮家里放羊、剜猪草。女孩儿懂事早一些,会帮着父母看管弟妹、纺棉花、洗衣做饭、喂猪喂羊等。我当时是父母唯一的孩子,没有弟妹的烦扰,上午就在家看图识字、看娃娃书,也学写简单的汉字;或学一些简单的女工(读hong),如用棉花“搓捻子”供母亲纺线用,或者“纳袜底”。到了下午,提上篮子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剜野菜,有时趁机“疯”一阵。我们经常在打麦场里围坐成一圈儿玩“遗蛋”,类似城里孩子玩的“丢手绢儿”游戏,不过农村孩子大都没有手绢儿,而用树叶或小土块儿代替。有时候玩“小动物过家家”,男孩儿扮老虎、狮子、狼啊、狗啊等一类猛兽,女孩儿扮小猫、小兔一类温驯的动物。有时候把麦秸集掏一个小洞钻进去,再把洞口伪装起来“藏猫猫”,有的小伙伴甚至在洞里睡着了,害得大人们到处找。
最受大家喜欢的游戏是“截花花羊羔儿”,城里人叫“老鹰抓小鸡”。每次都由一个大男孩儿当“老狼”,其余的男在前女在后互相扯着按大小个儿排成“羊羔队”。排在后边的小个儿跑不动,经常掉队或摔倒被“老狼”吃掉,这时其余的“羊羔们”就一哄而上把“老狼”痛打一顿,游戏便在一片嘻嘻哈哈,打打闹闹中结束。有一次,是个冬日的下午,游戏正进行到最热闹时,我前边的丫丫突然蹲在地上笑。我问咋回事儿,她一手捂着嘴,一手指着她前边的小不点儿说:有个“扇扇子”的。我一看也乐了,后边的女孩儿都乐了,笑成一团儿。那小不点儿叫“梆子”,大约四五岁,因贲颅(前额)长而得名。“梆子”头顶留着“茶壶盖盖儿”,后脖颈上吊着一撮儿“气死毛儿”,两股清鼻流过“黄河”(喻称嘴巴);穿着开裆裤,裆扯得只连着裤腰缝处几根线,前露肚脐眼儿后露屁股蛋儿。那屁股蛋儿冻得青紫青紫的,像两块稻黍(高粱)面饦饦馍;跑起来两片裤裆“扑扇扑扇”就像扇扇子。那样子咋看咋好笑。游戏停下了,前边的男孩儿回过神来,包括“老狼”一起拍着手跳着、笑着、喊着:“梆子娃,扇扇子,二爷打你的狗蛋子。”一遍一遍地喊,喊声响彻了打麦场的上空,回荡在田野里,直喊得“梆子”“哇!”地一声哭起来。
当果子有形的时候,坏小子们就开始干“坏事”,爬上树把青果子生生地摘下来,不好吃就扔掉,就像孙猴子吃蟠桃一样糟蹋得满地都是。特别是那青杏子,涩酸涩酸的,想起来就让人牙软流口水。遇到看园人追赶的时候,坏小子们那个狼狈样儿就别提了,经常摔得鼻青脸肿,遗鞋掉帽子,哭爹叫娘的。
农忙季节,我们也和大人们一起下地,干些捡麦穗儿,拔草之类的轻活儿。有时候顺便逮只蚂蚱或小雀儿回家玩儿。一次,我不知道去抓蚂蜂,结果手指被蜇伤肿得像红萝卜,疼得直哼哼。母亲一边给我抹清凉油,一边数落着:“看你哪像个女儿家?疯得没样子!”
日月更替,四季轮回,半个多世纪过去了,家乡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曾经的“苟家庄子”和打麦场,已变成一所中学;乡间也有了幼儿园和学前班,孩子们都能适龄入学;乡亲们普遍重视孩子教育,村里几乎年年都出大学生,因此成为县(城)南闻名的状元村。但那酸杏子、“梆子娃”、以及那古朴而土气的“儿歌”,还留在当年的记忆里。

(二)偷苜蓿的回忆
那是儿时的事,平生唯一的一次“做贼”。
大约在我五、六岁时,正值农村“吃大灶”,我们家老少十几口人,领回的饭根本不够吃。每顿领回的稀饭都要掺水,喝到肚里一泡尿就完了。有一天中午,我正没精打采地坐在大门口的石墩儿上晒太阳,等着母亲收工回家,因为肚子在“咕咕”地叫。这当儿,斜对门的兰儿端着半碗苜蓿菜疙瘩坐在我对面的石墩儿上吃起来。一边吃,一边问我:“等你妈呢?”“嗯”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,眼睛却偷偷地瞟着那只碗。兰儿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,就问:“想吃不?”我点点头。她凑过来喂了我一口,真香!我还想吃第二口,可她把碗底儿朝我一亮,意思是吃完了。我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儿,心想要是再有一碗该多好啊!她看着我,吸吸鼻子问道:“想吃?那跟我一起去偷菜,敢不?”我连忙摇头回答:“不敢。”她又说:“不怕!去的人多,还有大人呢!看菜的是跛子张三。你妈要问,就说我送的。”当时,我并不知道跛子张三是何人,只想着吃菜疙瘩,就点头同意了。兰儿说,雀儿麻眼时走,让我准备一个小篮子。
好不容易熬到天黑,喝过汤,我说找兰儿耍,骗过母亲,就提着事先藏好的小篮子出门了。正好兰儿也探着脑袋朝我家看,看见我,一把拉上就朝村北跑。路上,她说已有一大群人过去了。第一次出门去偷菜,而且是晚上,低一脚,高一脚,心里十分害怕。但一想有兰儿壮胆,心里就踏实了。其实,她才大我三岁,没上学。
凭着兰儿的路熟和贼胆,我们很快找见了那块苜蓿地,南北畛子,足有半里长。借着月色,可看见对面地头有一三角形的草庵子,外面架子上挂着一盏昏暗的马灯,随风一晃一晃,远远望去,好像一只萤火虫飞来飞去。春天的夜静极了,田野里飘散着苜蓿菜的清香,身边一片“嚓嚓”的掐菜声,偶尔从地那头传来几声咳嗽,听声是个老头儿,我猜那可能是跛子张三。我傻愣愣地站在地头,看着周围的黑影儿一动一动,没人说话,专心得很。兰儿捅了我一把,低声说:“快圪蹴下掐菜!楞啥呢?”我赶紧蹲下来。菜很嫩,有尺把高,是头镰苜蓿。我一只手提篮子,一只手摸着掐起来。篮子小,很快就满了。我抬头看看周围,没一个人走,我也不敢走,就把篮子压了压,打算再掐一点儿。正在这时,前边不知谁“噗——”放了个响屁,声音扯得很长,惹得旁边几个人捂着嘴“吭吭”地笑起来。后边有人低声骂道:“死女子!笑啥呢?不想活咧!”这一骂,那几个人笑得更厉害,笑出了声,兰儿坐在地上笑。这声音惊动了地那头,只听那老头边喊边骂,“谁在那儿偷菜呢,嗯?一伙崽娃子,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!”紧接着,就见那马灯一晃一晃朝这头来了。有人反应快,喊了一声“人来了,快跑!”即刻十几条黑影象箭一般窜出苜蓿地。兰儿拉着我没命地跑,但毕竟我俩年龄小,很快落在了后边,我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跌跌撞撞,快到村口时,不知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“骨碌碌”,人和篮子一起滚到路旁的阳沟里。那沟里满是石头瓦块和酸枣棵子,额头碰破了,黏糊糊的血顺着脸蛋往下流,手也被枣儿刺扎得火辣辣地疼。我一边哭,一边往上爬,篮子顾不上捡,兰儿也不见了。其实,看菜老头儿早不追了,天太黑,他的腿脚不方便。此时,母亲闻声赶来,把我背回家。
以后几天,我头上缠着纱布,乖乖地待在家里,听着大人们的数说。奶奶说我“驴跟马跑”,让兰儿引到阳沟里去了。我无语,心想以后就是饿死,都不再跟兰儿耍了。
几天后,头上的纱布取掉了,伤口愈合很好,没有落下疤。
作者简介:

晁海燕,笔名,田耘。陕西礼泉人,长安居客,退休教师。一个文学路上的起步者,喜欢闲读,爱好写作,有作品散见于地方报纸(副刊)和网络平台。系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