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篇小说连载:
愤怒的鲁西
韩济生
第27回 徐老爹的一家 (一)
进了徐家,屋子还冒着袅袅的烟雾,不过,这不是炊烟,是没有燃尽的木料还在散发着最后的余热。徐家不用总动员,早就泼水的泼水,撒土的撒土,把该灭的火苗全都灭了,又打扫了一下院子,使院子里显得干干净净。
徐家的人都穿着粗布衣服,和一般农民并没有什么两样,所谓有点儿区别的是,徐家的人都穿得比较干净,显得浑身利索。这会儿在徐老爹的指挥下,又各人拾掇着各自的小家,把那些实在不能用的破烂都扔了,被火烧过但能用的家什都搬出来晾晒一下,稍微能用的破衣烂被也都拿出来晒在绳子上,晚上好睡觉。
整壮的男劳力又都开始拾掇房顶了,临时搭一下,也好遮风挡雨。当然几个长工也夹杂在里头,紧张地忙碌着。韩行不好意思张开嘴就吃饭,也跟着忙乱了一阵,好在不是外行,在农村锻炼过,这些活都是关公吃豆芽——小菜一碟。
忙乱一阵子,总算有了个头绪。徐玉山招呼韩行说:“韩大少爷呀,你哪里干过这种粗活,赶快歇歇吧。”说着,领着韩行坐到院子中间的磨盘上,张开两手说:“看看吧,这下子利索了,真是饿肚的鸭子——穷呱呱,什么都没了。”
韩行心话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再说穷,总还有老底吧!于是,大咧咧地说:“别哭穷啊,我可不是给你家发救济的,这是第一次到这里,吃饭你就看着办吧!”
徐玉山自嘲地说:“我不能和你比,韩大少爷,你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,什么绫罗绸缎没穿过,我就是个穷人啊!”
不一会儿,玉山的兄弟媳妇端上了饭,也就是普通的二碗面条,外加一碗萝卜条咸菜,上面放了一些黑棉油,黑乎乎的,另外还炒了两个鸡蛋。韩行一看就够了,喊了起来:“我说玉山大乡长,联庄会大司令,就叫我吃这个。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,成心撵我是不是,不让吃饭了是不是!”
徐玉山冷冷一笑,鼻了一哼,端起那碗面条,自己喝了起来:“爱吃不吃,平常连这个也吃不上,这还看着你是客人,单独另做的呢!”
韩行也来了脾气,“呼”地一下站起来,大叫着:“好你个徐玉山,平常觉得和个人似的,怎么连个大面也不顾呢?我这就去看看,你家里人吃得是什么。”
韩行到了偏屋的破墙底下,看到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饭,一锅玉米粥,每人盛了一碗,再就是玉米面窝窝头和一些地瓜,吃的菜也和韩行一样,那就是咸萝卜条,上面撒上一点儿黑棉油。有一个小媳妇,怀里奶着孩子,吃得也并没有两样,仍然是玉米窝窝头,萝卜条。
韩行的心里有些震撼,都说是大地主鱼肉乡民,横行八道,吃得是鸡鸭鱼肉,猴头燕窝,看来并非如此。就说徐玉山这个家吧,吃的竟然如此寒酸,根深蒂固的三观在脑子里受到了剧烈地冲击。
看到徐家的一个小孩子出来解手,解完手,韩行拦住他问:“小子呀,你叫什么?”
“别人都叫我小七。”
“小七呀,我那里有碗面条,喝不喝?”
一听说有面条,小七眼里立刻闪起了光芒,高兴地说:“面条啊,喝,怎么不喝呀!”
“你一家成天到晚吃这个?”韩行问。
小七说:“也有好的,过年过节才吃白面馒头,猪肉饺子。我就天天盼着过年!”
这时候,一个老汉站了起来,看来是徐玉山的老爹。他面目慈祥,穿着朴实,和一般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。他先对韩行拱了拱手:“幸会!幸会!大人到寒舍来,蓬荜生辉,全家光荣。鬼子刚烧了房子,让你见笑了。”
韩行也赶紧拱了拱手:“久仰,久仰,进门也没有给您老打个招呼。失礼!失礼!”
老汉谦恭地说:“有玉山在那里,我也就不打扰了。”然后又扭头训斥小七:“小七呀,这是你大哥的朋友,怎么尽胡说八道,没有家教。”
那小七好像知道错了似的,赶紧说:“我再也不说喝面条了。”然后跑到他那个座位上,座位其实也就是两块砖头。小七端起一碗玉米粥,大口小口地喝起来,意思是,看我喝得多香啊!
韩行一时无语。
小七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几粒玉米窝窝头的渣渣。徐老爹二话不说,上去从地上拾起来,一下子填进自己嘴里。小七看了老爹一眼,也赶紧把还没有拾净的一个渣渣拾起来,塞进了嘴里。
小七的娘埋怨小七:“你看这孩子,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粮食啊,收个粮食容易吗!”
韩行回到徐玉山那里,徐玉山的一碗面条已经喝完了,又拿起一个玉米窝窝头吃着,萝卜条吃了不少,炒鸡蛋却是一点儿也没动。韩行端过那两个炒鸡蛋,走到那个奶孩子的小媳妇跟前,端给她:“这是玉山让我送给你的,奶孩子需要营养。”
而那个小媳妇慌了,急忙推开那只碗:“可不行,可不行,玉山吃了打鬼子。我吃了,一点儿用处也没有,又不能打鬼子,徐家没有这个规矩。”
韩行只好把那个鸡蛋碗硬塞到她手里,,扭头就走,端起那碗面条几口就喝了个干净。
徐玉山对韩行说:“你说这个谢鑫鹤的话,真的假的?你是老国民党了,想听听你的意见?”
韩行心里不禁好笑,老国民党了,那是死了的韩行,现在的韩行……嗯,还是暂且保密,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为好。韩行说:“抗战是不错,你是想指望国民党,还是指望共产党?”
徐玉山说:“当然指望国民党了,共产党才有几个人,几条枪?”
“那国民党的人呢?”
“不是有范筑先的保安部队吗,南镇一仗,真是打得鬼子溃不成军,丢盔弃甲。”
“你知道南镇一仗为什么能打胜吗?”
“怎么不知道,我聊城军民抗战一心,再加上有国军的飞机支援。”
“那是国军的飞机吗?”
徐玉山瞪大眼睛,看了看韩行,真怕韩行的脑子出了问题,疑惑地问:“不是国军的飞机,难道是共产党的飞机?”
韩行笑了:“咱先不说飞机的问题,咱这个地区,国民党的正规部队早走了,而共产党的八路军真来了,这个事情恐怕你不知道吧。”
“真的吗?”看来徐玉山真不知道这个事。
韩行给他讲了,聊城地区已经进驻了几支八路军的正规部队,又问:“你是想指望国民党,还是指望共产党?”
徐玉山想了想:“抗战还得指望国民党,不过,共产党也不能小瞧。”
吃完了饭,徐家人又开始忙活开了,男劳力继续加固房顶,女人打扫卫生,拾掇着一些日常的家什。小孩子们,大点儿的帮助大人干活,小点儿的,在院子里跑前跑后,做着孩子的游戏,充满着灵动的生气。
韩行问跳着“房子”的小七:“小七呀,平常买个油盐酱醋啥的,指望哪里出钱啊?”
小七蹦跳着说:“鸡腚眼子出银行呗,平常的油盐酱醋都指望老母鸡下蛋,俺有五、六只老母鸡哩,可是现在,老母鸡都叫鬼子逮走了。”
“你穿得衣服真好看,谁织的布,谁给你做得啊?”
小七又说:“俺娘、俺嫂子都会织布哩,织完了布,自己染了,俺娘又给俺把衣裳做起来。”
韩行心想,这个徐玉山和一般的农民家庭并没有什么区别,说白了吧,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。在以后的抗日战争中,徐玉山家一门忠烈,全家革命,七兄弟中,将有三个弟兄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。
韩行到了街上,看到陈苹坐在几块砖头上正在唉声叹气,脸色不好看。韩行笑了笑,过去问她:“怎么样啊,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吧?”
陈苹正在生气,看到韩行来了,脸一转,嘴一撇:“你不是会算吗,算算我吧,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?”
韩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她的面相,然后在自己的几个手指头上掐了掐,算了算:“是不是工作上的事啊?”
陈苹笑了,一笑脸上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:“算得真准,具体说来是工作上的哪些事呢?”
韩行右手指头来回地掐了掐,微微地点着头:“妇女工作上的事……看来发动妇女遇到了困难,特别是动员妇女和地主老财做斗争,更是遇到了困难。”
陈苹伸了一下舌头,惊愕地说:“怨不得是范筑先的秘书,真是能掐会算啊,都让你说准了。”
韩行又问道:“具体说说,老乡们说了些什么,他们对徐玉山家看法怎样?”
陈苹到底年轻啊,也就是一个十七、八岁的青年学生,真以为韩行会帮助她,也就一五一十地说起来:“动员妇女组织起来抗日,倒是没有什么问题,可是要她们和地主老财做斗争,特别是和徐玉山家做斗争,遇到了困难。她们都说徐玉山家是好人,是大善人。割麦子的时候,徐家割了一遍,就允许穷子去拾麦子,也不阻拦。秋天大枣熟了的时候,有人去摘他家的大枣,徐老爹看见也不管。他儿说,爹呀爹呀,有人偷咱家的大枣了。徐老爹说,摘就摘呗,吃饱了就不摘了。你这一喊,他要是一害怕,从树上掉下来,那可就给咱家惹事了。遇到灾年的时候,徐家还熬稀粥,开粥棚,让饿了的人随便喝。我让妇女和这样的人做斗争,她们不愿意,还处处说徐老爹的好话。我看,这是徐老爹假积极,收买人心。”
作者简介:

韩济生,笔名:沃土、沃土456、 沃土789。山东省作协会员、山东散文学会会员、国际诗词协会会员、山东省青年作协会员、济南周三读书会成员。《都市头条•济南头条》签约作家、17K签约作家、奇迹作品签约作家、喜马拉雅人气作家。

艺术热线:
山东一城秋色文化传媒有限公司
大红门艺术馆
《都市头条》
13325115197(微信同号)
策展、推介、评论、代理、销售、
图书、画册、编辑、出版